洛战枫也被姚家人激怒,念着以往一丝丝的恩情,他到底是没有立刻做出将姚家的人怎么着的事情,到底姚元长这三年也没少给洛营的送过银子。而他们之间的事情,别人不清楚,姚元长和洛战枫自个儿心底都清楚。
但是洛府毕竟是战功卓著、世代功勋,要捏死姚元长也太容易了些。
而姚元长到底只有这么一个嫡亲的女儿,而姚夫人前头也就这么个嫡亲的闺女如今也将要临盆了,见嫡女婚事无果,这姚夫人怎么能安心临盆呢?
再传,姚元长如今一直在笼络江南安抚使的那些官员,想将姚家的霜华缎,变成当年顾家的流云锦一样送进长安成为皇家专用,这如今什么东西只要打上了一个“敕”字便是别人再也不能多说什么了,他还用畏惧那洛战枫,年年送银子向送水一样的送进洛营?他家的女儿还用求着洛家的娶?
倒是如今姚家上下也消停了不少,也不见姚府的马车大街上横冲直撞,姚府的奶娘也不常到一品楼里去挑东西了。
姚家人正是跑断了腿等着挤进今年九月的皇商名额,霜华缎经层层选拔,先经江南安抚使,再层层往上筛选,看能否入大雍大盈库女官们的眼。
顾九将桑葚酒倒入两个一尺高的长形白瓷壶里后,对一旁的小厮紫砂说道:“将这只送到华胥楼里,将这只送到一品楼给杨姑娘。”
紫砂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倒是比顾九年长了些,眉目清秀,沉默寡言。
“是。”他答道,抱着用锦盒装着的两个瓷瓶走了出去。当然是先送一品楼的水仙姑娘,再送华胥楼的慕楼主。
这么些日子,他倒是跑熟了这些地方。
这时候楼下的街道下来了一大队的人马,好长好长的队伍,一旁的路人连连自觉让道。
高头的大马,一身的铠甲,哒哒的铁蹄声还有铠甲摩擦的声音让路人为之生寒……
走在前面的正是洛营的少将军,还有两个洛营的部将蒋析和冷星。
一品楼的老板带着众小厮都迎了出来,来不及出来的客人也去命令小二哥通告去了。
军队立马将一品楼团团围住。
“洛将军奉杨国公之命寻找流落江南两年的杨国公府嫡长孙女,现查明为长驻一品楼的香学大师杨水心……”骑着高头大马的蒋析面无表情的说道。
说着洛浮生一挥手,一队人马进楼。
洛浮生余光一闪,望向一品楼旁老李子树的高枝处,阳光正落在的那处窗棂,一团靛青色的影子迅速藏匿,他凤目猛地一缩。
他的目光又向下滑了些,落在那酒肆的牌匾上:九酒坊。
他眉头一皱,呼吸窒了一下。
顾九在那人目光飘来的时候,迅速的消失在那人的视线之中。她胸前有些起伏,心中更是为将才听到的话震惊不已。
杨水心竟然是杨国公的嫡亲孙女?
真是太让人惊讶了,竟然舍弃一身繁华,流落江南,难怪那女子不卑不亢,不骄不躁,说话间尽显风度与气场,原来这人亦是不凡。
正在这时候一品楼天字三号房间里。
莺儿赶紧收拾着东西。
“小姐,这回我们再去哪里?”莺儿边收拾着衣物边说道。
杨水心看着自己的住了许久的地方,轻轻叹了一口气,她两年前因为害怕进宫或者被许配给皇子离开长安,四处漂泊虽说是靠得她一门手艺,吃穿用度不愁,到底还是孤独的。
她幼年丧母,父亲续娶,继室入门,又添无数弟妹,本以为她一个无足轻重的没了母亲的女儿,即便是走了,杨家也会将这事隐瞒下去,说是得了什么病被送往老家了,没想到她的祖父竟是寻来了。
逃是肯定想逃的,只是她心知逃不开这里。
正当她与莺儿收拾好包袱的时候,洛浮生带了一大队人上来。
“杨小姐既然已经收拾好东西了,那就请杨小姐移驾寒府。”洛浮生冷淡道。
他的突然出现,显然把杨水心唬得不轻。
凝着他冷凌俊逸的脸,杨水心有些支吾地说道:“洛少将军,我不能跟你走。还请少将军当作没有看到我,放我走……”
“为什么?”洛浮生冷冷道,“我若不完成命令等着我的是惩罚,我不会放你,还请杨小姐安分跟我走这一趟,否则别怪洛某无礼。”
一开始便不打算留下什么好映像,洛浮生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时冷了许多。
虽说是看着他初夏仍旧穿着银袍铠甲,额头上还有晶莹的汗珠,他的话却依旧让杨水心打了一个寒噤。
她不甘就这么结束一段自由自在的旅途,又没有什么回绝的理由,他要她随他去洛府,自然是洛府里来了杨国公的人。
杨水心咬着唇颇有些不甘心,她不想回长安,想留在江南,因为江南是她母亲出生的地方,只有这里她才觉得温暖,长安的杨国公府上了太多的人情味。
她听惯了这里晨起时候小贩的叫卖声,还有这里隆隆的车马声,也看惯了这门口老李子树四时不同的风景……
洛浮生一瞥一脸失神的杨水心,对身后的冷星道:“给杨小姐拿包袱。”
“不了。”杨水心淡淡的道,“我跟你走。”
一身紫衣在这初夏时节显得格外美丽,她方从一品楼走出。紫砂便从一旁围观的人中上前,他淡淡道:“杨姑娘这是我们坊新产的桑葚酒,爷命我来送给姑娘。”
杨水心愣了一瞬,看着紫砂从锦盒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她接过。
紫砂作了揖:“姑娘好走。”
“你给我带话给她……”杨水心唤住了紫砂,她早在顾九第一次进她的天字一号房的时候就知晓顾九是女子,在姚府华衣阁开业那日,当顾九望着那个白衣公子的时候,她更加确定了顾九是女子。可是她一直没有拆穿,她羡慕顾九,顾九身为女子,能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与喜欢的人在一起,而她却不能。
她游离的目望了一眼一旁的老李子树,午后的阳光在地上洒下一树的斑驳光影,偶有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
紫砂低着头,等了许久,才听到她说道:
“要她自由自在的活着……”她勾唇,抬眼看了一眼蔚蓝的天际,愁云散去,双眼又复清明,每一种姿态,都是人生。
紫砂不明所以的皱了皱眉,作揖离去。
洛浮生看着杨水心突然多了些许深意,他剑眉微蹙,似是一瞬又从她身上看到了顾九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