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2 / 2)

托盘上铺着红布,有个四四方方的透明琉璃罩,里面有个硕大的寿桃,足足有一个半的手掌那么高,粉红的桃肉看起来水淋淋的,搭配着两瓣完整的绿叶,看起来,还真的像是天境的仙桃。

应该是祝寿戏上要用到的。

云菀沁记起来,上次在宫里与太子见面时看过他的戏本子,太子为了祝寿,特意在沉香救母添加了一段原戏曲中没有的:整个戏结束以后,沉香双手捧着寿桃,绕场一圈,然后供给救下的母亲,拉下大团圆结局的帷幕。

冬天的京城本来就不是吃桃子的季节,难得可贵还找到这么硕大而漂亮的真蟠桃,也难怪东宫的人生怕有闪失。

管事太监将那个寿桃小心翼翼让人搬过来,放到中间,吩咐一群女眷:“洗的时候小心些,可别摔了。”

几人将琉璃罩取下来,一个嬷嬷笑道:“公公,这桃子可是要给皇后娘娘享用的仙果儿,咱们自然会提着一百二十个心。”

那管事太监知道几人细致,也放心下来,交下就去做别的事儿了。

云菀沁随口问道:“咦,这桃子不是演戏的道具桃吗,怎么,还要供给娘娘享用吗?”

刚刚说话的嬷嬷道:“太子爷说了,祝寿戏里的桃可是祥瑞之桃,听戏的人一般会吃两口,图个延年益寿的喜气。”

云菀沁瞟了嬷嬷手里的寿桃一眼,心思莫名一动,只淡淡笑道:“沉香救母里添了这么个寿桃献母的桥段,倒是有趣多了,又正合寿宴的意图。”

几人笑着连连点头,只听秦王妃道:“让我看看可以吗。”

手里拿着寿桃的嬷嬷不疑有他,只当她是新奇,双手捧了过去。

云菀沁小心地接过来,搁在膝上,双手掬了一把清水,看似只是在清洗桃子,却在细细端详着寿桃的每一处。

其余几人见她在清洗寿桃,便也各忙各的,并没多去注意她。

应该是温棚里培育出来的品种,粉而大,色泽鲜嫩,看不出什么异样。

桃叶扒开,却敏感地觉察指腹有些不平滑。

她拿近寿桃,细细查看,寿桃的下缘,绿叶的遮挡下,竟有极小的孔眼,随意一数,密密麻麻竟有十几个,却显然不是虫蛀孔。

虫蛀孔眼多半不规则,还会影响周围桃肉变色,这些小孔眼是透明无色的,若不拿近细瞧,根本看不出来,都是很匀称的圆形,而这些孔眼聚集的地方,桃肉有些微微鼓起,就像——发胀一样。

云菀沁屏住呼吸,将寿桃那些小孔眼处凑近鼻下,深深一嗅,呼吸骤然一止,险些喘不过气,浑身顿时如结冰一样,站了起来。

几个嬷嬷还有帮忙的长青观尼姑察觉她异样,望过来,一个嬷嬷见她脸色有些发白,奇道:“怎么了?”

云菀沁手一松,寿桃“啪”一声坠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汁液乱飞。

众人吓了一跳,哗啦一声走过来,叫起来:“哎呀,寿桃被王妃给打破了!”

那管事太监听着动静,也一惊,匆匆过来,一看这情形,气不打一处:“这可是祝寿戏的重头道具,是太子亲自为皇后挑选的,秦王妃也太粗心大意了吧!”

云菀沁垂下头:“是我手一滑——”

“手滑!?”管事太监哼了一声,也懒得与她说多,先去禀报太子了。

一群做事儿的女眷立刻喧哗起来。

几名长青观的尼姑围上来,颇是担心,云菀沁并没说什么,不一会儿,只见那管事太监青着脸回来了:“太子有请,秦王妃请过去一趟吧!”

云菀沁深吸了口气,跟在太监后面,离开了后院。

这次换在颂元殿旁边的幽静书房,管事太监推开门,气愤还没消,一伸手,做了个引路的动作:“秦王妃请吧!”

云菀沁跨过门槛,进了书房。

书房内,窗户紧闭,帘幕拉紧。

走近最里间,太子背着手,正面朝她。

刚刚才与太子见过面,可不知道怎么,不到几刻第二次见面,云菀沁却觉得有凉气从头滚到脚,挥之不散。

之前在颂元殿的微醺此刻全都消散不见了,男子面无表情,好像并没因为寿桃被毁而生气,可是——正因为如此,才让人觉得恐怖。

“妾身不慎失手,打烂了太子的寿桃,请太子秉公处置!”云菀沁弯下身。

男子平日一双笑意弥漫的眼眸此刻失去了生气,难得的沉静如幽潭,唇际泛起一抹凉意:“难道秦王妃不是故意打碎寿桃的吗?”

再没私下的亲近称呼,有的只是谨慎,警惕,提防。

室内空气流通得极其缓沉。

没法子,他明显已经知道了。

下定决心,云菀沁抬起头:“妾身打碎寿桃,只是免得太子做下不可挽回的大错。”

太子见她承认,倒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慢慢走出书案,踱近女子,笑中却不乏遗憾:“沁儿,孤前几刻才夸你老实,怎么这会儿却又撒谎?你哪里是为了孤,寿宴是秦王操办,你是为了秦王不被牵连吧!”

云菀沁只觉红织地毯上一双金黄靴子就在眼前,刚一抬头,只觉得袖风一振,一只手掌迎面过来,正钳住自己脖子,力道极大,生生让她几乎双脚悬空于地面。

喉间传来骨骼摩擦的声音。空气好似阻断了一截儿,怎么也呼吸不进来,云菀沁睁大眼,盯着眼前的男子。

他早已经收敛了笑意,双目盈着血丝,不复平素的贵雅,全是嗜血之前的暴戾,眼睫震颤,英俊的眉眼充满着挣扎,凝视自己。

他是东宫之主,这儿是他的地盘,便是杀人灭口,事后对着外人,她的死,他也有千万种正当理由能解释。

终于,指节一松弛,她觉得有新鲜空气流了进来,身子也落了地。

整个人瘫软在地,她大喘了几口。

他宽袖一挥,声音恢复自若:“你走吧。”

在扣住她喉咙时,他就知道自己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