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骐气急败坏,他原是受了老爹的嘱咐,想要当众给唐泛泼一盆污水,好让那些御史去弹劾他。
他本以为这不过是手到擒来,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却并没有那么简单,他很明显低估了唐泛,还反被将了一军。
现在大家全都被反贼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一看唐泛如此粗暴地对那女子,哪个还会觉得他是在争风吃醋?
想及此,尹骐不由更加心急起来,他觉得如果自己没能完成今天的任务,等回去之后,他老爹的脸色,很可能会比平时听见他出去寻欢作乐还要难看百倍。
“唐泛,你明明是被我戳穿心事才会恼羞成怒的,就在方才,你还当着我的面抱着这女人不放!”
唐泛上下打量他几眼,面露狐疑:“你如此维护她,莫非也与白莲教有瓜葛?”
尹骐怒道:“你凭什么说她与白莲教有瓜葛!难道你在路上随便抓到一个人,都说他是白莲教的人么?!”
唐泛慢悠悠道:“就凭我与白莲教交锋数次,又亲自将他们剿灭,我就有资格说这句话,这里的每一个人,我只需要看上一眼,便能知道谁与白莲教有勾结。”
说罢,他抬眼朝看热闹的人群扫视过去。
目光所及,那些人无不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两步,有些人不想惹上麻烦,已经开始转身走人了。
谁都知道白莲教乃朝廷斩尽杀绝的大逆反贼,谁又愿意与反贼扯上联系?
更何况唐泛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即便他现在没有穿着官袍,神色也很浅淡,并不露出什么怒意,然而他的眼神,依旧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威慑力,令许多人都不敢直视。
就连跟着尹骐一道来的同伴,也从兴致勃勃变得退却,甚至伸手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袍,小声道:“尹兄,要不我们走罢?”
尹骐气坏了,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唐泛的气势压迫下其实已经开始有些气虚了,只觉得这些人都是胆小鬼。
“要走你们走罢,反正我不走!”
尹大公子反倒被他们激起好胜心,人往那里一杵,微微扬起下巴,挑衅似地瞅着唐泛,大有“你能拿我怎么样”的架势。
“谁不走?”冷冷的声音自楼梯口传来。
伴随着“锦衣卫办事,统统不许走”的喝斥,众人的表情从看热闹变为胆怯。
个别人想要悄悄溜走的,只可惜先前他们不走,现在已经错失机会了,仙客楼的前后门都被持刀而立的锦衣卫堵住,后者像打量死人一样地打量着每一个人,足以令他们胆寒。
能到仙客楼消费的,一般家境都不会穷困到哪里去,但别说他们了,就算是彭逸春等人,在听到锦衣卫三个字时,心头也禁不住微微一颤,实在是因为阴影太深的缘故。
隶属天子亲军的锦衣卫,向来都有先抓人后奏闻的特权,更不必说那人人闻风丧胆的诏狱,虽然以唐泛的了解,无论哪一个衙门都会良莠不齐,真实的锦衣卫,像隋州薛凌,同样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甚至有时候还要比一般人更讲情义,不过这并不能抵消大部分人对他们的畏惧。
当然,他们也没有向别人澄清名声的兴趣。
人生在世,无愧于心即可,要是样样都想追求完好,那就太累了。
隋州越众而出,目光先是落在被唐泛抓着发髻的女子身上,然后从唐泛脸上身上不着痕迹地扫过,最后精准地停驻在尹骐那里,冰冷而带着杀气。
“是你报的案?这里有白莲教余孽?”
“没,没有白莲教余孽!这里没有白莲教!”尹骐虽然勉强而努力地想要振作起气势,但他那点气势在隋州面前实在不足挂齿,反倒更显得气短心虚。
此时若有人仔细观察,说不定还能发现他的腿已经开始微微打颤了。
“隋镇抚使,是我报的案子,这女子受人指使,意图行不轨之事,我疑心她与白莲教徒有关。”唐泛表情沉稳。
说这话的时候,他顺带松开手,那女子身体虚软地跌坐下来,崩溃大哭:“我没有!我不是白莲教!是尹公子吩咐我守在那里,等你路过就撞在你身上,假作与你有染,他想要借此污你名声罢了!与我无关啊!大人明鉴!”
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这话自然恍然大悟,明眼人却不需要他说,早已看出其中蹊跷。
“尹公子乃尹阁老之子,如何会干这种事情,你莫要血口喷人,还是尽早坦白从宽的好,免得继续受罪。”
唐泛似笑非笑地看向尹骐,“尹公子,我说得对么?”
尹骐一个激灵,忙道:“对对对!唐世叔,这女人的确与白莲教有关,她不单意欲行刺你,现在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还是快将她抓起来罢!”
方才还是疾言厉色地喊唐泛,现在又变成唐世叔了。
那女子没想到自己转眼就成了被遗弃的棋子,惊呆之余,便想像方才那样去抓住身边的救命稻草——唐泛。
不过这次还没等她扑上去,后面衣领就被人牢牢抓住,直接往后拖。
隋州将其一把甩给自己身旁的下属。
继唐泛之后,又一个并不怜香惜玉的。
但谁也没敢张口帮她说话,因为谁也不想被扣上乱党反贼的帽子。
锦衣卫的凶名的确好用,在场人再多,却个个噤若寒蝉,不敢二声。
尹骐见势不妙,就想掉头偷偷溜走。
不过他的动作在别人看来实在是太明显了,所以马上就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名锦衣卫拦住。
隋州问:“你叫尹骐?”
尹骐努力在对方冰冷的审视中挺起腰显得更有气势一些:“不错,家父便是兵部尚书,太子太保尹直。”
隋州仿佛听不懂他的暗示,直接就对左右道:“一并带走!”
“且慢!”尹骐脸色大变:“不知我犯了哪一条王法,你没权抓我!”
隋州冷冷道:“既然这女子与白莲教余孽有关,她又是你带来的,谁能证明你跟白莲教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