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1 / 2)

郑京这回听见他们说话了,哈哈地就笑出了声:“他叫宴陌阳,天天聒噪罢了,将军给他起了这么个乳名。”

“宴陌阳。”简玉珩念了念,又问他道:“宴阮是你什么人?”

小家伙突然仰头,惊诧地望着简玉珩道:“你认得我阿姐?”

简玉珩沉默了,宴阮竟然是将军的女儿。

那是大将军送来的小侍卫,当年她也只有十岁,却能一把弯刀挑了大人的兵剑,果然是大将军的血脉,也只有宴家的血脉,能孕育出这样洒逸的女孩子。

“算是旧相识了吧。”简玉珩叹了叹,就要进去换衣服,却没想到风蝉的一双眼睛历时就塞满了泪水:“参将大人,你可知我阿姐现在在哪里?”

简玉珩手一抖,腕上挂着的军装便掉在了地上,他眼睛血红,转身望着风蝉,讷声道:“你说什么!”

“阿姐她四年前就失踪了,我和爹爹满天下地找她,也寻不到她的半片衣角。”风蝉轻声地抽泣着,接着道:“你认识她,那你一定知道阿姐在哪里,一定要帮我告诉她,陌阳很想她,让她早点回来。”

郑京拾起衣服,过去拍他的脑袋:“喂臭小子,不许哭鼻子!”

“不要你管我,我娘亲已经走了,爹爹天天冷着脸带兵打仗,我只有阿姐了,我要她回来。”风蝉哭出了声,一把推开郑京,呜咽地跑了出去,郑京嘴里哎呀一声,伸手去拉他,没成想慢了一步,捞了个空儿。

“大人,这小子总这样,被将军娇惯坏了……”

“大将军的女儿,不是已经死了吗?”简玉珩的声音很小,几乎是颤抖着的,郑京挠头道:“我也不清楚啊,那小风蝉和阮阮妹子是同胞出来的,听人说他俩生的时候心脏就连在一起,后来分开的,大概是心灵相通,他说她没死,天天和将军犟嘴……”

郑京后头说的简玉珩都没听进去,他这一刻只觉得自己被无形的牢笼圈住了,动弹不得,当时自己侧轩门出逃,立在杨河河口上站了十天十夜,也没等到她来,却等来了愁容满面的师父,他抱着她小小的尸首,迎面朝自己走来。

弯刀放在她肚子上,小小的身形软软地躺在师父的臂弯里,只是再没了呼吸,他张着嘴想哭,却怎的也哭不出来。

他踉跄地过去,拿起压着她的刀撇进了河里,身上几乎全是麻木的,他伸手,颤颤巍巍地,取下了她的面具,一张白嫩的脸上布满了剑痕,血腥味儿登时冲顶上来,他蹲下身子,哇哇地吐了起来,直到把胃里的东西全都吐干净了,才一头栽在地上。

所有的一切都破碎了,他以为从那一刻起再没有她。

此时的简玉珩,眼睛里头一瞬间流露出来太多的东西,让郑京摸不到头脑,只见他垂着头,丢了魂似的发着呆,难道她,还没死吗,那又躲在了哪里,为什么不出来见他呢,他很想念她,难道她就不想吗。

“大人,您怎么了?”郑京拉他的袖子,正要再说话,一道影儿跌跌撞撞地就冲了进来,竹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抓了简玉珩的腿:“少爷,快回去看看吧,夫人她要不行了。”

☆、第41章 风雨前夜愁(一)

简玉珩的脑仁嗡地一声炸了,他一把拎起竹山的衣领, 血红着一双眼睛大吼:“莞尔怎么了!”

“夫人, 夫人她……”竹山用手掰开少爷,哭丧着说:“夫人早上还好好的, 长公主宫里来了人,给咱们量尺寸, 前脚走了之后夫人就倒了, 怎么叫也叫不醒,气息都快没了……”

量尺寸的人都归管晨阳宫, 长公主儿子正是那衣冠禽兽似得淳王,简玉珩心里害怕极了, 就怕他是觉得莞尔没了利用价值,准备斩草除根了。

简玉珩没等竹山说完便跑了出去, 天依旧阴沉, 灰扑扑的快要下雨,秋风吹的猛烈,直直地灌进简玉珩的领口袖口, 他不觉得冷也不觉得寒, 身子好像完全失去了感觉一样, 直奔着马厩冲了过去。

他牵马,也不知是谁的, 跨上就朝宫里奔,他皮鞭一抽,压抑着的心情尽数释放, 胳膊上的力道没收住,将那马屁股打出一道一道的血痕,军营里的马,上过战场受过训练的,脾气大又认主儿,跑出营地后扬蹄嘶吼,直接把简玉珩掀翻在地。

冷汗从简玉珩额头上冒了出来,他脸颊蹭地,刮出了暗红的血液,可也顾不上疼,起身一跃,再次上马,他俯下身子凑到马耳朵前,带着哀求的意味,沙哑道:“带我回去,求求你带我回去。”

通人性的东西,仿佛是原谅了简玉珩刚刚的失礼,那黑马又是一声嘶吼,带着他奔前而去,扬起满地的黄沙。

从京郊到宫里,骑马不是很远的距离,简玉珩却觉得跑了千年万年那么长,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一片混沌,不想思考更不敢去想,等到回过神的时候,自己已经撑着门框,站在了房门口。

床前围着一群人,大夫们捧着药箱,摇头的摇头,诊脉的诊脉,念夏坐在最里头,哭的眼睛都肿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简玉珩拳头攥了起来,刚刚早上走的时候,她还迷迷糊糊地睡得香甜,怎么一转眼就成了这样。

“大人,您可回来了。”老太医转身略施一礼,道:“夫人这是气血亏虚,精力不足导致的昏迷,臣刚刚闻着外屋有沉香木和豆蔻皮的混香,寻常人身子能受的住,可夫人体寒自己调理不过来,若是凶险,危及性命也是有可能的……”

他拨开人群,挤了进去,一把捞了她的手,鼻子酸的快要掉下眼泪来,小丫头悄末没声地躺着,脸白的有些吓人,嘴唇上起了皮儿,恹恹地一点精神都没有。

简玉珩拢着她的手,只觉的她小手掌冰凉的厉害,连生气都没了,他终于是没忍住,眼泪掉在了她的手背上,他吸着鼻子往她手上呵气,却怎么也捂不热,他痛苦地咧嘴,不住地念叨着:“这么凉,怎么这么凉……”

念夏抽泣着去扶简玉珩的身子,他的脸上全是灰,眼下的颧骨上还有破皮了的血痂,她忧心忡忡地劝他:“小小姐会好起来的,您也不要太伤心,她刚来林家的时候也受了很重的伤,胳膊都断了,睡了三天还是醒来了,您不要太伤心……”

“莞尔刚去林家时断了胳膊?”简玉珩知道莞尔是后来才被林记成寻回来的女儿,却不知其中隐情,他咬了咬嘴唇,转头愤恨地看着念夏:“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当时小小姐恢复的很快,您又受了伤,我以为不重要,就没细说……”念夏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喃喃道:“请主人责罚。”

念夏和容雪一样,是他的人,念夏不比容雪稳重的心性,性子里少坚毅多软糯,他把念夏安插进去,本没想着能发挥多大作用,却不成想她被分到了林家小小姐的房里。

他不常见她,只是偶尔和念夏说上几句话,问一问这林家新来的小姐,也就是他未来的妻子。

念夏总是拄着脑袋,兴致勃勃地对他说:“您要是娶了我们小小姐,这后半辈子可不愁没乐子了呢。”

他撞了送林家小小姐的马车,当时受了很重的伤,调养了一阵子才好,他还记得,当时简家出逃的小丫头,被他掰断了胳膊,草草地葬在了山顶上,原来这假凤虚凰的事情,不光发生在自己身上。

“来人!”简玉珩大喝一声,两个侍卫从外头进来抱拳,简玉珩仍是一副沙哑的嗓,“你们去东域景山顶上找一个小坟,给我挖出来看看,她胳膊上有没有被掰断的痕迹!”

“是!”侍卫领命出去了,周围的人也都散开,老太医迈了一步上来,想给他叮嘱一下病人的情况。

“药已经喂下去了,能不能醒过来只能看……”老太医回头,正好对上了简玉珩那张满是寒意的脸,不由自主地噤声,不敢再说下去,简玉珩挥手让他离开,一群大夫便抱着药箱退了出去,连个药方都没让他们留下。

这来的太医,都是药膳房外院的大夫,一个个睁眼瞎似的,比内院的差上太多,简玉珩皱眉,尽数都给轰走了。

简玉珩自小体弱,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孩子,医术不比宫里那些老太医差,他回来便搭了她的脉,虚浮是虚浮,但最里头的一道儿脉丝连着,跳的十分稳重。

这不是体寒受了熏香导致的昏迷,根本就是有武功高强的人封了她的脉,宫里制衣的管事都是长公主手下的人,实在是可恶,简玉珩头上的青筋猛烈跳动,仇恨地情.愫充斥着他的心脏。

淳王现在可是越来越不安分了,这江山,难不成还能给他一个异姓王!

屏退了念夏,简玉珩扶着莞尔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她身上无半点知觉,头软绵绵地枕在他腿上,像是睡的沉了,可身子冰凉冰凉的,又像是真的性命垂危了般。

这一趟,可是吓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