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2 / 2)

柳明卿暗自叹了一口气,捧着那书袋看了看那几个歪歪扭扭的字,眼前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书袋来,那书袋很是精致,上边绣着的字也很是娟秀,与这个书袋完全不是一个档次上的。但他抬头见着郭庆云那满是希冀的眼神,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点头道:“郭小姐有心了,明卿心中十分感激。”

“什么郭小姐?叫我郭小九就行!”郭庆云翘了翘嘴巴,脸上似乎是风轻云淡的笑,心中却是欢喜不已,转过头去便想拉住明媚的手与她说话,这时却发现她与黎玉立已经走到了一旁,两人正在窃窃私语。

站在那朱红的墙边,黎玉立两只眼睛里全是希冀,抬头望了一眼明媚,又低下头去小声的说:“柳小姐,可否是玉芝托你……”

见着黎玉立这副患得患失的模样,明媚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原来古今中外,只要是坠入爱河里的男女都会变成傻子,看黎玉立这副样子,哪还是去年那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黎玉立?自己得赶紧说两句话让他定定心。

“玉芝不能出府,她希望我替她对你说,务必专心赴考,你十八年书不能白读,十八年光阴不能浪费,什么都不用想,好好撑过这些天,一切等以后再说。”

听到明媚这些话,黎玉立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他若有所思的对明媚说:“柳小姐,帮我告诉玉芝,我定不会辜负她。”

“你便努力罢,须记得她还在等着你金榜题名去她家提亲呢。”明媚笑着鼓励了他一句,明日便要春闱开科,自己给黎玉立设立一个目标,也好让他充满斗志的迈进考场去。

“黎兄!”从一旁走来了一个人,见着黎玉立站在那里,热情的喊了一声,明媚转头一看,却是那卢懋晟,心中微微一怔,忽然便记起柳明卿说过,他今年也参加了春闱,想必也是来看考场的。

“卢老弟。”黎玉立抬手拱了一拱,瞧着走过来的卢懋晟,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大自在的笑容,他本来不是很擅长交际,自从到了京城以后,柳府将他送去了京城书院,认识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子弟,经过了两个多月,他这才勉强适应了下来。

“咦,这位兄弟是谁?瞧着眼熟。”卢懋晟走了过来,瞥了明媚一眼,只觉得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不由得大为好奇:“敢问公子贵姓?”

明媚还没来得及回答,黎玉立已经老老实实交代:“她不是男子,乃是女扮男装出来看热闹的。卢兄恐怕不认识她,不问也罢。”

卢懋晟听了这话来了兴趣,上上下下打量了明媚几眼,那种熟悉的感觉让他不住的回想着究竟是哪府的小姐会打扮成了这个模样。想来想去,他眼前忽然一亮,那清澈如水的眼睛,那微微勾起的嘴角,不就是柳府的明媚小姐?

他迟迟疑疑的开口问道:“柳府……十小姐?”

明媚含笑点了点头:“卢公子好眼力!”

卢懋晟听她开口说话,声音如空谷黄鹂,婉转动听,心都快要飞了起来,一双眼睛望着她都舍不得离开:“柳小姐,好些日子不见了你。”

“这些日子都在陪着祖母与母亲,也没时间出来。”明媚朝郭庆云那边微微颌首:“若不是郭小九喊我出来,我这会子该在府中照料我母亲呢。”

卢懋晟转头过去瞧了瞧,见乔景铉柳明卿与郭庆云站在一块儿,郭庆云也是穿着一身男装,不由得张大了口:“郭小姐穿男装跟男子没有两样,都瞧不出来是个女儿家,倒是柳小姐一眼便能见着不同。”

明媚浅浅一笑,郭庆云个子高大,本性又豪爽,扮年轻公子自然比她有本钱。卢懋晟痴迷的望着明媚,只觉她的笑颜就如那春日的暖风一般,将他的一颗心都吹得柔软了几分:“柳小姐,你母亲快要生孩子了罢?”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得好生照顾着她些。”

话中有话,听得明媚一阵感激。

“多谢卢公子挂念,我母亲昨日已经给我生了个弟弟,母子平安。”明媚朝卢懋晟点了点头,笑得双眼弯弯:“那孩子真是可爱,粉团子一般,我都没见过这般可爱的婴儿。”

两人正说得开心,忽然旁边的乔景铉猛的一个大步跨了过来,挡在明媚和卢懋晟之间,一双眼睛很不愉快的盯着她:“柳小姐,看来你女扮男装玩得很开心,但是你可别把自己真当成男子了,说话行事该有个度罢。”

乔景铉在旁边见着明媚与黎玉立说话,心中就已经有些微微不快,后来卢懋晟走过来攀谈,明媚言笑晏晏,两人说得眉开眼笑,乔景铉便愈发的不是滋味,本来想忍着,可怎么样也忍不住,一想着卢懋晟那日竟然追到跑马场去,心中更是觉得可疑,按捺不住那点小心思,终于迈出了步子跑到明媚那边去捣乱。

“乔兄。”卢懋晟见乔景铉沉着脸过来,身子抖了抖,乔景铉从来便不是个好惹的,他自小便心高气傲,他看着不顺眼的人都吃了不少苦头。

“卢懋晟,你明日也要下场参加春闱了,不该回去好好温习书本?”乔景铉站在明媚身边,盯着卢懋晟的眼神里有一种威胁的神色。

卢懋晟有些胆怯,本来就想这么走开,可他看着明媚那张脸孔,却有些恋恋不舍,于是大着胆子道:“我今日上午是来看考场的,素日里已经做了准备,现儿自然不要临阵磨枪,这个不劳乔兄挂念。”

乔景铉见卢懋晟不识时务,站在明媚身边不肯走,一双眼睛只是望着她,心中有气可又不好伸出拳头来将卢懋晟赶跑,毕竟这里是贡院,是参加春闱的举子们来的地方,卢懋晟来看考场也是他的自由。想来想去,乔景铉只能换了一个角度,他朝明媚笑了笑:“柳公子,你出来这么久了,也不怕家人牵挂?不如早些回府去罢。”

明媚站在一旁见着乔景铉与卢懋晟说话,本来心中还在好笑,乔景铉这人心眼真是小,自己与旁人说几句话,他便急吼吼的赶过来了,可正在觉得好笑的时候,忽然听到乔景铉说出了这样的话来,心中便有了几分气。

不就是看见自己和卢懋晟说了几句话吗?这人怎么如此小心眼,自己和旁人说话都摆出一副这样的臭脸色来,还竟然开口让她回府去,这是以为她已经成了他的附属品,准备支配她的一切行动了不成?若是自己就这么忍气吞声的随便他拿捏着,那以后还有的是受气的时候呢。

“乔兄,我什么时候回去,不劳你挂念。”明媚看了乔景铉一眼,冷冷一笑:“乔兄不是说在缉拿鞑靼人?那何必在贡院门口流连,还不快些去办你的公事?”

这也是针尖对麦芒,乔景铉得了这句话,一张脸蓦然便黑了几分,为了这个姓卢的,明媚竟然赶他走!他气呼呼的望着她,一双眼睛里全是火气:“柳公子,我可是好心在提醒你,没想到你却将好心当成驴肝肺!”

明媚朝他浅浅一笑:“我也是好心提醒你,没想到你却将好心当成驴肝肺!”说完这话明媚挪了几步走到郭庆云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郭小九,咱们去旁边转转。”

郭庆云与柳明卿两人正在一旁呆站着,互相都不知道要说什么话,明媚走了过来简直是一种解救,郭庆云瞅了柳明卿一眼,大声的说了一声:“柳小五,你努力些,就算不能做状元,也要中进士,这样旁人便能知道你的本领了。”

这算是什么祝福的话儿,明媚听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转身便往贡院外边走,郭庆云看到明媚往外边走,赶紧丢下柳明卿跟了过去:“喂喂喂,柳十,你又怎么了?”回头看看乔景铉呆呆的站在那里,突然恍然大悟:“啊喂,你和我表兄闹意见了……”

“快别提你那表兄了!”明媚忿忿道:“小气鬼,我和表兄说句话就拿那种眼神看着我,难道我说话的自由都没有了?”

“柳十,你怎么了?心眼比针尖还小了!我表兄那是在乎你,生怕你被人抢了去才会那样做呢,你又何必这般板着脸,怪吓人的。”郭庆云笑着挠了她一下:“虽说我素日里喜欢跟乔景铉作对,但实话实说,他是个不错的,你就别瞎折腾了。”

“什么叫瞎折腾?他竟然管起我的行动来了,我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难道是他能干涉的?”明媚嘟囔了一句:“才没见过那样小气的人。”

郭庆云白了她一眼:“柳十,真枉费旁人说你冰雪聪明,他那是吃醋了好不好?我那表兄心中只有你一个人,瞧着你与卢懋晟亲亲热热的说话,想要将你们两人分开,这不是正常反应?你非得做出这一副傲娇的模样去折腾人家,瞧,都跟上来了……”回头瞄了一下,又吃吃的笑起来:“我那表兄原来可是京城贵女的杀手,现儿竟然跟个呆子一般,我算是见识到了!”

明媚没有回头望乔景铉,心里想着非得要拿这事与乔景铉闹个清楚才行,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沦为他的附属品,自己要有自己的自由,不是他能随随便便就能干涉的。她紧紧的闭着嘴,默默的和郭庆云走出了贡院。

贡院那边的树下,玉梨与追风两人正在说着闲话,见明媚与郭庆云从里边走了出来,欢喜的迎了上去:“姑娘,我们回去了?”

追风瞄了一眼郭庆云的肩膀,哈哈一笑:“我们家姑娘那书袋总算是送出去了。”

玉梨也瞧了瞧郭庆云,笑得一脸灿烂:“郭小姐的手艺不错,我们家五公子是识货的,肯定是当成宝贝一样收好了。”

“哪有当成宝贝?”郭庆云挑了挑眉头,望了望明媚:“你去问问你们家姑娘,那柳小五开始还没拿稳,都把那书袋摔到地上去了呢!”她见着明媚伸手去解系在树上的缰绳,伸出手来一把拉住了她,笑着挑了挑眉头:“哎,柳十,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这么回去?我请你吃饭去,金明池畔新开了一家酒楼叫做张福记,上回我与我表兄还有你那五堂兄在里边吃过一次饭,菜肴味道甚是不错,去不去?”

金明池?明媚一愣,神思便飞回到了元宵之夜,那一片混乱之中,身边的人大呼小叫着,都在疯狂的乱跑,乔景铉把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自己的身前,生怕旁人碰到了她,一直将她护送回了马车。想到此处,明媚心里突突的一热。悄悄转了转头,用眼角看到乔景铉傻乎乎的跟在离自己不到三步远的地方,呆呆的望着他,又觉得心中一酸。

肩头突然搭过来一只手,转脸一看,郭庆云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哟,又舍不得了?别管我那呆子表兄了,我们带了丫鬟们去酒楼吃饭,我请客。”

也不等她说同意,郭庆云就翻身上马,一脸灿烂的笑容:“玉梨,咱们去张福记,看你们家小姐跟不跟上来。”说完这话又朝那边挤挤眼,大声喊:“表哥,我和柳十去张福记吃饭,你要是诚心就快来买单!”

明媚听着郭庆云这般大呼小叫,贡院前边的人都调转视线在看着她们,不由脸上一窘,也翻身上马,跟着郭庆云往金明池那边去了。这边乔景铉本是呆呆站在那里,听着郭庆云临走之前丢下的话,也醒悟过来,拉了柳明卿就追了过去。

张福记是一家新开的酒楼,就在金明池畔不远,明媚走到那酒楼前边,瞧着黑底金字的招牌,忽然便想着前世那有名的糖果,嘴里不由自主便甜了起来。从外观来看,这家酒楼的风格很寻常,三层的木楼,外边刷成红褐色,雕花窗户上蒙着的茜纱全是微微的青白色,两种颜色搭配起来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似乎有什么在冲突一般,横七竖八的在眼前杀过来杀过去。

“柳十,我表兄跟过来了。”郭庆云嘻嘻一笑,拉了拉明媚的胳膊:“你别板着一副脸孔不理人好不好?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就变成这模样了,回府以后柳老夫人问起我来,我该怎么说呢?”